旧房子,新房子

自八年前父亲离世母亲进城后，老家的房子就人去屋空，成了一座孤零零的空房。我们在乡下的家，家门前父亲种下的那棵杨桃树，还有屋后的那片含羞草，只能成为了我记忆中的温暖。家还是那个家，可在那个家里长大后像蒲公英一样飘落在天涯海角的我们兄妹仨，心却像长了翅膀，越飞越远，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家，再也难于常常相聚。

年久失修的旧房子

“人行千里终归根，鸟飞万里要回巢。”这是母亲近来常在我耳边念叨的一句话。离乡多年，年岁越大，母亲“叶落归根”的想法就越加明确。她希望有生之年每逢过年过节都能把我们聚在一起，在她最怀念的那个家，欢聚一堂。

乡下老家的旧房子是一座红墙绿瓦的四合院，院中花木婆娑的庭院曾是我儿时的乐园。离家多年，我还会时常想起儿时的家。尤其是住在钢筋丛林般的城市里，思念更甚。而母亲，一直生活在别人城市里的她，想必这样的感觉不单是“思念”这么简单了吧？

母亲每每跟我说起当年父亲是如何一瓢水一柸土一砖一瓦历尽艰辛建好的那座房子，她坐在阳台上看向老家方向的目光，便变得不再一样。故土难离。母亲是想家了，想她和父亲的那个历经风雨洗礼，已经破败不堪的家了。可老家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再加上几次台风的肆虐，破破烂烂的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要住人更是不可能的了。想要重新翻修，怕是工程比新建一栋楼房更要费事。

还有的是，现在村里人都不再住这种砖瓦房了，大家都渴望住上小洋楼呢。若是谁家还住在过去的旧瓦房里，儿女都会被人笑话没出息的。母亲很珍惜她和父亲亲手建起来的旧房子，但她更疼爱的是我们，容不得旁人说她孩子的半句不是。因此，在合浦乡下老家建一栋新房子，成了母亲的一个心愿。

准备兴建的新房子

“回去建个房子吧，就一间平房，要不搭间茅草屋也罢。”母亲在一次我们兄妹仨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时，在提了多次回乡建一栋楼房我们都以“忙，没时间”为由敷衍而过后，她万般无奈，只得下了最后的通牒。“搭什么茅草屋！要建就建栋别墅吧，把家里老爸留下的果园用围墙圈起来，拆了旧房子，在果园中间建一栋五层的别墅。”大哥看出了母亲想回乡建房的心意之坚决，终于把生意暂缓一下，考虑回老家建房等事宜了。

母亲的眼里，在老家建房是头等大事，事关儿女的风水财运，马虎不得。自从大哥决定在乡下老家建一栋别墅后，她便开始到处寻访有名的日子先生。经多方比较，慎重抉择，母亲终于定下了拆旧房建新房的良辰吉日。可是，到了拆旧房子的前一天晚上，几天来一直喜滋滋地忙碌着的母亲却失眠了。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后，第二天一早，母亲向我们兄妹仨郑重宣布，她要重新修改新房子的设计图纸。我们听后哑然失笑：目不识丁的老农妇还能看出人家名设计师设计的不足之处？（为了建一栋风格独特的新房子，大哥请了深圳的一个朋友亲自过来帮忙设计。）母亲见我们仨但笑不语，便再三念叨，无论如何都要按她的意思重新修改设计图纸。

大房间的秘密

“一楼在东面挨着我的房间，多加一间大房。”母亲很坚决。

“为什么？”我们都很奇怪。如果按照母亲的意见修改，建好的别墅将会变得很突兀，不协调。这样不伦不类，很怪异的设计，不知会不会气疯那位有名的设计师。

“不为什么，就按我说的弄！”母亲大人拿出大家长的“强势和霸道”，一锤定音。我们哭笑不得，很无奈，却不知母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几天后，我偶然听到母亲打电话，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自从开始建新房后，母亲给叔婆婶娘三大姑八大姨打电话的热情空前高涨起来。刚开始，我觉得母亲有些幼稚，就好像是个有糖吃，急着向别人炫耀的孩子似的。也许母亲认为，自己的孩子能在老家建了一栋全村最好的房子，怎么也要提前让亲朋戚友知晓一下吧。然而，有一天，母亲在电话里跟舅妈聊天时，却少了那份雀跃，多了一份凝重。聊着聊着，她竟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爸留下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就这么扔了？东面的那间大房，我就想着用来装那些拆下来的砖砖瓦瓦。家里的瓶瓶罐罐也不能扔，那可是他爸当年亲手烧制的呢。”母亲在通话的最后，跟舅妈说出了她心里的秘密。

原来，母亲那么坚决要多加一间大房，竟是用来珍藏她和父亲曾经的记忆呀。在记忆里和你相聚，这也许是母亲对父亲的一种思念，一种爱的延续。是呀，父亲离世后，母亲一直像候鸟一样在我们兄妹居住的几座城市间迁徙，来来去去居无定所，像个边缘人。在别人的城市里生活，母亲的孤独与迷茫，作为儿女的我们何曾用心去读懂过？

爱的延续

如今，我终于明白了母亲。原来旧房子，新房子，都是母亲心中的家。旧房子是思念，一砖一瓦寄托着母亲的哀思，爱人已逝，奈何物是人非，唯有睹物思人；新房子是希望，亭台楼阁寄托着母亲的期盼，孤独余生，爱有延续，唯愿与儿女常相聚。

责任编辑：北海房产网

作者：何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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